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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進去裡面你不要哭,要哭等將來出獄回到家裡再大哭一場。」

 

「親愛的,不要破功哦!

 

「老頭,你必須長進些,怎麼可以把你的安心建立在我身上

 

「親愛的,真發生了什麼事,那也是命中有的,該怎麼辦就讓它去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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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們,入獄後,本來爸是很脆弱的。臨別時媽言猶在耳:「老頭進去裡面你不要哭,要哭等將來出獄回到家裡再大哭一場。」(爸敢說全台灣七萬名受刑人,絕對沒有一個人,他老婆能於丈夫臨入刑前如是勇敢堅強卓絕不俗。比較之於某鄉長入獄後哭了滿半年,猶在接見窗口努力想出言安慰哭了的太太時,總情緒崩潰致夫妻隔著玻璃在電話中彼此哭成一團。爸也確不曾在監獄中暗自哭泣,只是閱讀你姊弟家書時,則開始常忍不住心緒波動,熱淚盈眶,算是感動而泣,並非憂傷悲泣。記得第一次媽出現在接見窗口時,爸眼泛紅,聲哽咽,媽說:「親愛的,不要破功哦!」,她的堅毅無比的心靈能量透過溫婉的笑容,奇異的令爸一下子堅強到瞬間轉化情緒。)。在媽給爸的家書由每日一信、每二日一信、每週兩信到每週一信之「調教」過程當中,爸確實非常仰賴來自於媽的信息。心情繫於她身上,只要稍隔些日子未收其信,心情即因胡思亂想於「家裡是否出什麼事了?她是否安好?孩子與爸媽老人家是否平安」等而失去平安不能安穩。壓抑多日的情緒總在她定期來接見時,向奔波疲累的她發洩不滿,怨其令我關在裡面心不能安。沒想到得到的回應是正色訓示:「老頭,你必須長進些,怎麼可以把你的安心建立在我身上」。看似不通夫妻情義,令人雪上加霜的這一句針砭,字字敲打在爸爸內心深處,經常拿出來思維體會個中意味。

 

    對於爸爸如是之不安,擔心於她(因為你姊弟3人都在遙不易及處),這一點媽是簡單直落的回答:「親愛的,真發生了什麼事,那也是命中有的,該怎麼辦就讓它去怎麼辦」。這一番對話,現在回顧起來,發現那是「歸零」之後,展開學習之進程中,所以能「轉念」進而獲得「蛻變」新生之進階轉上關鍵處。孩子們,道理人人都懂,光聽講殊勝的道理是不經事的,因為凡所聽講來的均是別人的東西,如數人鈔票非已財富。爸爸如未「不幸」遭遇如是一種巨大苦難,則任憑枕邊生命伴侶再多堅毅與智慧,恐也無能撼動固執剛強丈夫在順境安逸中得到轉念蛻變新生機緣。轉念之後是恍然大悟於萬古長空自己獨生獨死,一切只能自己承擔。那種一個人認清了必須獨自行腳於漫漫荊棘旅途,而且在未知前方如何,未來何時可達目的地之不明又無可中止情狀,轉念之後如是況味只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再不慌失失了,篤定的安止於自建之內在佛學院,修習一門功課放下。

 

    媽媽應可感覺到爸爸比較不會憂怨了,身體也變得比較健康,體重也逐漸上來。此後內心處於平安,不易波動,開始能與身邊截然不同世界的人類溫煦互動。心中有了光明看六塵境界開始不同了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孩子們,一年前阿公去逝當天,爸開始讀誦地藏菩薩本願經。展讀到「父子至親,歧路各別,縱然相逢,無肯代受」經文時,內心湧動完全明瞭的法喜。想看看:阿公與爸爸眼前已歧路各別,而爸爸與你姊弟們亦屬歧路各別,不是嗎?!阿公亡靈遭遇與爸爸困境處遇你們至親是否能得代受?!豈非只能獨死獨生,自己承擔?!所以媽媽早就針貶爸爸豈可將自己心情安否建立在老婆身上,是不是她的智慧與慈悲?!而爸爸得能契機契理於斯領悟,豈非「此一不幸實非不幸」?!孩子們,這人世間利衰、哀樂、毀譽、稱譏八風之吹動,爸雖不敢妄言參透,但至少已比他人較能「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了。不過,你們的媽(爸的仙妻)好多次告訴我:「孩子們都說,覺得爸爸是不會改變的,將來出來之後,不用多久就又回到原狀了」。哈!不看好!爸只淡淡的說:「你們看就是了,我樂於被檢驗。」

 

    其實,不止你們與媽拭目以待檢驗關出來的老爸能否新生,爸爸自己也好奇於想自我檢驗呢!你們知道嗎?關在裡面的人天天彼此相見,互相是沒有「心理障礙」的被關的世俗汙名是個無法迴避必需面對的心理障礙,只除那些作奸犯科的黑社會反社會人格者除外(這種人較無心理障礙)。但是,爸爸知道有同學放假出去,不是宅在家裡,就是戴口罩與鴨舌帽,那是心理障礙。爸爸已經放過三次假了,我已自我檢驗了過關的。爸一次比一次進入社會,已經知道自己並無心理障礙,這是三年來修煉之成果。即使在已屬半開放式中途站性質低度管理的外役監這裡,爸常有意味的探詢一些相對正經之同學一個問題(就在他們即將假釋出獄之前夕)—「出去之後,你對這一段被關的歲月會不會回想或回味(懷念)??」全部的人均猛搖頭。有的甚至咬牙切齒還啐了一口口水吐於地。兩位與爸年齡相仿者,一位竟然說他出去之後,今生絕不到山上鄉(意即山上鄉街道與山上鄉行政轄區範圍)任一寸土地了(而他家就住在不遠的台南市安南區)。言下之意,似乎是被關這段歲月的心境創傷,令他發誓此後今生再不與監獄座落轄屬之「山上鄉」劃清界絕,再不往來,以徹底「消磁」被關的惡夢影像。爸一聽,內心駭異,不知如何安慰幫助他脫離內傷陰影。這種人「白關」極了,遑論修煉。另一位當過警察分局長(當年受冤,憤怨到曾燒炭自殺幸獲救),他說他太太要他今年10月假釋出去之後(他已關了5年多),今世餘生的日子裡,對於被關這件事,「一個字」也絕對不准提,而且不可以一絲絲記憶,要他徹底的將這件痛苦的經歷完全從腦海中清除淨盡。

 

    孩子們,爸從頭到尾一直沒有「失敗」的感覺,自從自願歸零(應是立志自我歸零)而得能轉念之後,早當成是進來進行「學習」,心境上是進入一個佛學院、一坐道場。認定是一門生命功課,是一段充滿元氣的生命成長途中突然來到的風景線。由是,努力的以大量文字代表彩筆塗抹描繪監獄內的人事物所見所聞與感思「風光」,領受到自認為精彩具味的創作快感。蛻變使爸有能量消融入世人以之為劇惡痛苦的監獄環境,從心境到手筆,寫下家書、札記、回憶錄、讀經感想與數篇應緣而寫之文章,估約150萬字。爸爸似乎任運飛揚於世人視為失卻自由之囹圄之中,因為透過一番學習與自我教育,心是關之不住的了。別人厭惡到極點的「鬼仔所在」回憶,爸竟然是盡情的揮灑留下大量的文字,以備出去之後令之永久留下刻痕,不使船過無痕,不令生命履跡磨滅。爸還囑媽將標有「南監」與「明德外役」印記之汗衫各留一件在春圃呢!甚至,爸爸常惋惜於礙於監規,不能留下生活身影於南監農藝那座爸澆水800個日子的花園與外役監爸掃了500個日子落葉的山林蔭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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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丁甫冤案之爸爸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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